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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精灵(节选)

点击数:466更新时间:2013-07-23

  草原上的精灵(节选)

  浮云夕照

  额登·嘎勒(金色的火焰)是一只狐狸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狐狸还有名字,但是在白音高勒的沙窝子里,确实有一只名叫额登·嘎勒的狐狸。据说:它全身都是金黄金黄的,脊背和两肩却是火红火红的,没有一根杂毛。在好猎手如云的白音高勒,连十几岁的孩子都会打枪叫狐狸,好的猎狗更是数也数不清,但多年来,大家对它却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它像一团金色的火焰飘动在柳丛和沙包之间。就连永不言败的苏斯琴,提起额登·嘎勒,也会底气不足,声音不知不觉地低了八度,平添了几分敬意。

  我对此传说颇有保留意见,莫不是一只狐狸精?我今天说不定就真的碰上了额登·嘎勒,要不是它施展法术,我的枪绝不会连续两次都不响;不对,这只狐狸毛色纯白,更像银色白雪公主,而不像金色火焰王子……

  “我就不信有什么名狐,我一定要抓住它。”那个高个子中年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不禁向他望去,只见他干瘦的脸上,长了一个鹰钩鼻,双目细长上吊,薄薄的嘴唇,嘴角下撇,身穿一件白布吊面镶金边的皮袍,显得精干利索。苏斯琴说他叫哈勒·巴拉,来自乌珠穆沁旗,是当地响当当的猎手,尤其善于驯狗,这次带着三只狗,专为额登·嘎勒而来。

  我在蒙古包外见过这三只狗,有两只体形不大,像他们的主人一样又瘦又高,毛短皮薄,头小嘴尖,颈屈如弓,两只小耳朵向上竖起,一黄一白,分别叫夏勒和查干。此种狗在当地被叫做细狗。小狗出生后尚未睁眼时,猎人就进行精挑细选,挑出最好的狗崽,并从小就严格训练,经再三淘汰后,入选的小狗一岁时去势(割去睾丸),如表现仍然良好,在两岁开始捕猎。细狗捕猎欲极强,嗅觉特别灵敏,善于跟踪,不仅速度快而且下口狠,能在飞跑的同时狠狠咬住猎物。而有一些猎狗,如:德国黑背狼犬,不仅跑得不如细狗快,并且快跑时张不开口;又如:香港赛狗场的灵缇,速度虽快,但嗅觉较差,且远不如细狗勇猛。

  而另一只狗体形威武雄壮,身高如二岁子小牛,头大如斗,一身黑毛又粗又长,两眼上方有两个黄点,名叫哈勒。此种狗俗称四眼狗,又名蒙古獒,常为黑黄色,体重可达六十公斤,极其勇猛,独斗四五只恶狼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儿,而且对主人绝对忠诚,牧人用它守护家和牲畜群。我真的很奇怪:如今藏獒身价百倍,而品色、勇猛和忠诚绝不亚于藏獒的蒙古獒却无人问津。

  据苏斯琴讲:有一次,狼群在夜里袭击了哈勒·巴拉的羊群,四眼狗哈勒在营盘内就地咬死了头狼,护住羊群,细狗夏勒和查干对落荒而逃的狼群穷追不舍,一路竟又咬死了三只狼,而其中一只狼是被咬死在十几里外的山坡上。想不到这两只体重只有狼一半的细狗,竟是如此的凶悍!

  这三只狗更善于猎狐,尤其是大智若愚的四眼狗,别看速度不如细狗,却能根据天时、地势和猎物的种类,抄近路迂回包围和设伏堵截,捉到的狐狸甚至比两只细狗还多,是哈勒·巴拉的最爱。有一次,哈勒·巴拉答应给一个朋友两张狐皮,这天朋友来了,哈勒·巴拉请他先喝茶,自己带着三只狗出去,客人一壶奶茶还没喝完,狗已经把两只狐狸抓回来了,真如探囊取物一般。

  金色火焰

  哈勒·巴拉说跑了一天,没碰到一只狐狸,并用恳求的目光望着苏斯琴,再次邀请苏斯琴第二天一同去猎狐,但苏斯琴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婉言拒绝了。我听说苏斯琴一直对名狐额登·嘎勒敬而远之,可能是顶尖对手间的惺惺相惜吧。我决定第二天和哈勒·巴拉一起去,我早就想看一看他那三只狗的出猎风采了。

  天将蒙蒙亮,哈勒·巴拉和我就出发了。我们骑着马在沙包顶的小路上边走边仔细观察着下面柳丛中的动静;三只狗在柳丛、树林和野草中时隐时现,低头嗅着,查找着狐狸的踪迹。但除了不时赶出几只野兔之外,连一只狐狸也没发现。眼见太阳就快下山了,哈勒·巴拉一声尖利的口哨,三只狗跑到我们马前,看来今天是与名狐无缘了,我们带着狗向回家的路走去。

  一片金红色的晚霞映照在挂满冰霜的树枝和雪地上,小风吹在脸上,觉得凉凉的,沙窝子里静得只能听到马蹄踏雪的‘沙沙’声,过了前方的山口,就是苏斯琴的家了,隐隐约约能听到放牧归来的羊群“咩咩”的叫声。

  突然,三只狗同时站直四肢,高昂着头,吸着鼻子,眼睛齐向沙包的凹处看去。我们也顺着那方向望去,只见柳丛中金光一闪,细狗夏勒和查干早已像离弦的利箭射下沙包,四眼狗哈勒也向对面的山口悄悄包抄过去。

  夏勒和查干直窜进柳丛;哈勒很快也到达了预定位置,悄悄蹲伏在对面山口。我们目不转睛地向下望着,但等了足有十几分钟,除了偶尔见柳梢晃动外,没见到有什么大的动静。

  忽然,在一大片密得像一堵墙似的柳丛前出现了一只狐狸,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它的身材比一般狐狸大得多,满身长长的黄毛闪着金光,肩背部的红毛像燃烧着的火焰,在夕阳逆光衬托下,周身围绕着一圈耀眼的光环。“额登·嘎勒!”我和哈勒·巴拉不约而同地脱口叫道。狐狸优雅地向上伸直了腰,甩了一下漂亮的大尾巴,然后向对面山口跑去。

  几乎同时,细狗夏勒和查干从柳丛两侧直冲出来,耳朵紧抿在头上,背部像钢丝弹簧般地一弓一伸的,飞一样在雪地上跑着,像一把钳子似地包抄过去。细狗从小就受过训练,为了不伤珍贵的狐皮,只咬狐狸的头耳和咽喉,不咬狐身。狐狸跑得不如细狗快,两只细狗几乎同时赶上,从两侧向狐狸扑去,对着狐头张口就咬,那知狐狸蓬松的大尾巴在两只狗面前左右一甩,身子却猛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向后转,扭头从两只狗的夹缝中钻了回来,狗被闪得双双来了一个前滚翻,撞在一起。两只狗恼怒地叫了一声,返身就追,狐狸故伎重演,狗又被闪得摔了个跟头,狐狸如此左闪右躲,在雪地上呈“之字”形向远处的柳树林跑去,两只狗速度虽快,但始终咬不到它。

  四眼狗哈勒这时也从山口跑来助阵,对狐狸形成三面夹击之势。狐狸已被逼到密不透风的柳丛前,此时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我们屏住呼吸,等着这最后的决斗。

  哈勒·巴拉的歌

  刹那间,三只狗一同向狐狸扑了上去,它却竟像穿墙遁甲一般钻入密密的柳丛中不见了。

  三只狗撞在柳墙上,楞了一下, 不禁锐气大减:细狗从小训练时,猎人就设法让它们永不失手(永不失嘴),没有把握绝不出击,一旦出击,就必须首发中的,这样训练出来的狗才能信心百倍、锐气十足。它们可能也从没有“失嘴”过,但这次却真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双方谁胜谁负,实在令人难以预料。

  三只狗绕道从两侧追进柳树林。不一会儿,只见狐狸出现在柳树林对面的沙包上,头也不回地翻过沙梁消失了。我们直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

  我们两人三狗无精打采地回到家。只见蒙古包前一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披着一件黑布面、狐皮领的狗皮大氅,正用雪水和青干草擦洗捕兽钢夹。

  这人我认识:他名叫李山, 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到草原来,善用钢夹猎取狐狸和狼,有时还偷偷地用炸狼弹和毒药这些草原猎手所不齿的卑劣手段。他用公鸭嗓说着一口我都听不懂的、怪声怪调的蒙语,奇怪的是蒙族牧民却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们相互问好之后,进蒙古包坐下,李山拿出两瓶烈酒和两条纸烟,恭恭敬敬地送给苏斯琴,表示对草原杰出猎手的敬意。

  我向苏斯琴详细描述了今天与额登·嘎勒的遭遇,苏斯琴认真地听着,但并没露出一丝的惊奇。

  吃晚饭时,我们都喝了不少酒。酒真是个好东西,我和哈勒·巴拉的心情渐渐又变得好起来。

  苏斯琴又拉起了四胡,哈勒·巴拉左手举着酒杯,右手抹了一下嘴,半闭着眼睛,用有点沙哑的嗓子唱了起来,这首歌唱的是一个古老的蒙族传说:

  能留住喜鹊的是沙窝子里的野榆树,

  留不住心上人的是猎人的毡房。

  细狗能抓住九十九只狐狸,

  猎人抓不住一个姑娘。

  两匹马儿做财礼,

  心上人出嫁到遥远的边疆。

  为了寻找她啊,

  猎人离别了家乡。

  几度春来秋去、花开花落,

  走遍无数的草原、丛林和山岗。

  骑垮了无数的骏马,

  丢掉了所有的行囊,

  猎人已是两鬓如霜,

  只有猎狗伴在他的身旁。

  他们蹒跚在漆黑寒夜,

  心爱的人儿不知今在何方。

  他抱着狗儿跌倒在雪地,

  一同长眠在荒凉的草原上

  真看不出来,哈勒·巴拉还是一位好歌手,他那略带苍凉的歌声深情感人,其中还夹带着“呼麦”(一种能同时发出几种喉音和嗓音的蒙古族唱法。)我们都听得如醉如痴,几乎落下眼泪。琴声和歌声的余音真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之感。一曲过后,大家再度举杯(举碗),一醉方休。于是,我又听到不少关于打猎的奇闻逸事。

  李山几年来,已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他饭后就出去下夹子,半夜才回来。猎人下钢夹都在天黑之后,天不亮就得取回,以免夹住人畜。

  我和哈勒·巴拉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额登·嘎勒的身影。

  有一天酒足饭饱之后,哈勒·巴拉再一次恳求苏斯琴第二天跟他一同去寻找额登·嘎勒,他要证明他的狗上次是一时的失手,最终绝不会输给什么名狐。苏斯琴看着他那两只略微充血、急切的眼睛,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英雄救美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色,我们三人三马三狗就出发了。李山因昨晚多喝了酒,下夹子又忙了半夜,仍在呼呼大睡。

  苏斯琴带领我们向沙窝子腹地急驰而去,前面出现了一条峡谷,长满了灌木、柳丛和疏散的歪脖榆树,一条小道通向远处的谷口。苏斯琴示意我们放慢速度,三匹马在沙梁上慢慢地走着,三只狗在峡谷中忽隐忽现。这时已是旭日东升,朝霞映照着树枝上的白雪,仿佛一片琼枝玉叶,煞是好看。

  忽然,林中一块空地边上出现了一只狐狸,她浑身蓬松的白色长毛闪着银光,娇小玲珑的身材亭亭玉立,她踮着脚尖,轻快地向前跑着,对身后的危险似乎毫无查觉。我敢肯定:这就是我前天碰上的那一只美丽的精灵。

  夏勒和查干两只细狗悄悄地从树林中闪出,无声无息地从两侧向白狐包抄过去,刹那间就直扑到白狐跟前,她此时才发现这致命的攻击,但为时已晚。白狐被吓得瑟瑟发抖,可怜地缩成一团,眼见就要丧身狗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白狐和狗之间,猛然闪现出一只金红色的狐狸,他浑身的长毛飘然飞乍,两前腿下俯,腰向上弓起,嘴唇向上翻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发出愤怒的叫声。两只狗一愣,猛地站住了。

  我们顿时都睁大了眼睛,没错,那就是额登·嘎勒!两只细狗一见额登·嘎勒,恰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再理会白狐,一齐向他扑去。额登·嘎勒一边向后躲闪,一边晃动着头,呲牙向敌手示威。两只细狗可能从来没见过一只狐狸敢如此胆大妄为,竟然犹豫了一下。白狐这时乘机躲入一旁的柳丛中,转眼就不见了。

  额登·嘎勒大尾巴一甩,转身跳向一边,两只细狗也好像恢复了自信,愤怒地咆哮着,再次向他扑去。额登·嘎勒在两只狗中间甩头摆尾、闪转腾挪,一会儿绕着榆树转圈子,一会儿钻入柳丛和灌木丛,向与白狐相反的方向跑着。两狗紧追其后,一次又一次地与额登·嘎勒搅做一团,但狐狸总能摆脱困境,抽身出来,两只狗显然一时也奈何不了它。看来,额登·嘎勒能在猎手如云、猎狗成群的查干高勒沙窝子生存这么多年,绝对是出类拔萃之辈。

  额登·嘎勒渐渐接近了对面的谷口,竟然和两只细狗拉开了几米的距离。在它就要穿过谷口时,四眼狗哈勒突然出现了,他又粗又长的黑毛乍开,双目虎视眈眈,像一只黑熊般地端坐着在谷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我们想:这次额登·嘎勒被前后夹击,怕是在劫难逃了。

  额登·嘎勒面对半截黑铁塔似的对手,跑得反而更快了,他直冲到四眼狗哈勒的面前,突然高高跳起来,对着哈勒的鼻子就是一口,大概从来没有谁敢对哈勒如此无礼,哈勒大叫一声,用前爪挠着鼻子竟愣住了,额登·嘎勒顺势从哈勒头上一跃而过,直奔山口,哈勒猛的一个翻身追了上去,夏勒和查干两只细狗紧随其后,翻过山口不见了。

  “嘿嘿,这下我的夹子该开张了!”一个公鸭嗓笑着说,不知什么时候李山骑着一匹菊花青马也赶到了,原来他在前边山口的狐道上下了钢夹,还没来得及收,见额登·嘎勒奔向山口,所以整个脸上都堆满了得意。

  突然,“噢噢噢……”山口那边传来一阵狗的哀叫,李山的脸一下子变得僵硬了。“不好!”哈勒·巴拉喊了一声,打马跑向山口,我们随后跟了上去。

  过了山口,只见两只细狗在前面的一个狐狸洞口旁狂吠着。哈勒的一只前腿被钢夹夹住,浑身发抖,痛苦地哀叫着。哈勒·巴拉正在用力掰开钢夹,哈勒的腿从夹中脱出时,已是鲜血淋淋、骨断筋离,哈勒·巴拉心痛得直吸凉气,比他自己夹断了腿还难受。他把哈勒抱在怀里,抚摸着它,口中喃喃地说着:“可怜的,可怜的,我可怜的狗,没关系,咱们回家了,可怜的……”哈勒紧紧偎依在主人身上,那么威武的一只大狗,却像小孩一样低声抽泣着。

  哈勒·巴拉抽出蒙古刀削了几根柳条棍,“嘶——”的一声撕下一大条白布袍面,并点燃一支香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苏斯琴也点上一支烟,用力吸着,他们把燃过的烟灰敷在哈勒的伤口上,用柳棍和白布一同包扎固定了哈勒的伤腿,然后把哈勒抱起驮在马鞍中间,哈勒·巴拉骑在马鞍后边的马屁股上,打了一声尘利的口哨,叫回两只细狗,他狠狠瞪了李山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和苏斯琴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

  “快过来!”李山在那边大声叫着。我们走过去一看,见雪地上一行清晰的狐狸脚印进入一个碗口大小的狐狸洞口,李山弯着腰仔细地在周围察看着,原来尴尬变形的脸上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狐  洞

  “没有出洞的脚印,没有出洞的脚印!”李山一边搓着手,一边兴奋地叫着。他用牛粪和土块堵住周围所有狐狸洞的出口,仅留下一个洞口边缘光滑,有狐狸脚印进出,朝向西北迎风的洞口,他捡了几块干马粪堆在洞口处,并从怀中掏出几根红辣椒放在上面,再用一把黄羊角柄的折刀把干柳棍劈成小细条,用火柴点燃,引着马粪,一会儿,一股呛人的辛辣浓烟冒了出来,他盘腿端坐在洞口前,两手分别捏往大衣的两侧衣襟前缘,向洞内扇着烟。

  我端起双筒猎枪,时刻准备射击,但苏斯琴用手压下了我的枪。我想:大概他是怕我的霰弹打坏珍贵的狐皮吧?不对啊,苏斯琴那支百发百中的苏氏小口径步枪一直杵在地上,看来,他根本就没打算开枪。难道他是不愿乘人之危(乘狐之危),想和额登·嘎勒光明正大地较量?或者……

  马粪辣椒烟越来越浓,李山一边起劲地把滚滚浓烟扇进洞口里,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嘟哝着:“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刹那间,一只狐狸从洞中窜出来,正好一头扎进李山的怀里,李山两手向怀中一捂,用两边的衣襟将狐狸按住,然后用右手伸进怀中,掐着狐狸的脖子,得意地把狐狸从怀中提出来,我们一看,都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不过是一只体重不足狐狸一半的沙狐,这种沙狐长不大,绒厚毛短,芝麻花色,价值远不如狐狸。李山不甘心地又扇了半天烟,但再无动静。

  回到苏斯琴家,哈勒·巴拉没有再回来,他跟四眼狗哈勒同名:哈勒·巴拉——黑虎,哈勒——黑子,哈勒就是他的手足兄弟,他肯定伤透了心。蒙古牧人把狗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你甚至可以打他的孩子,但绝不能打他的狗;反过来:狗不论离开多久多远,也记得它的主人和家,为了保卫主人、家和畜群,它会毫不犹豫地付出它的生命。狗死后,主人会让它面向西北,像对人一样安葬,据说,狗下辈子还会托生为人。

  苏斯琴晚上在牛油灯下,仔细擦着他那支苏式小口径单发步枪,这种老式步枪很重,枪管又粗又长,没有弹仓,一次只能装一颗子弹,退子弹壳时偶尔还会卡壳,需用刀往外拨,射程不太远,但射击精度很好,尤其是在神枪手苏斯琴的手上,100米之内,几乎是百发百中。苏斯琴在枪通条上缠着崭新的白布,用力擦着枪膛,对准牛油灯一照,只见枪管内部锃明瓦亮,几条膛线清晰可见。我想:他肯定是要亲自出马,去找额登·嘎勒面对面地较量一下了。

  第二天早晨天没亮,苏斯琴和我就骑马挎枪出发了。直奔前天发现白狐的那条山谷。我们把马绊上皮马绊,放在山谷外边,两人步行到山谷中。

  苏斯琴选择了一个沙梁,西北方是一块空旷的雪地,雪地那边距我们约一百多米是一片茂密的柳树林,我们在一大堆沙蒿后面,向西北方顶风而卧,以免狐狸闻到我们的气味。苏斯琴捂着嘴“呜—哇,呜—哇……”地叫了起来,当然那声音比我叫的像多了,足能以假乱真,我爬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向远处的柳林望着。

  天已蒙蒙亮,“呜—哇,呜—哇”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中。苏斯琴忽然用脚碰了我一下,我使劲向前方望着,但什么也没发现。太阳出来了,阳光渐渐驱散了山谷中的阴影,照亮了前面的柳丛和雪地,晒在背上竟有些暖意。

  就在我想闭目养神的时候,一只狐狸从柳丛边闪现出来,我睁大眼睛望着她,依稀就是那只特别漂亮的白狐,我在激动之中又不免有几分遗憾,回头悄悄对苏斯琴耳语道:“不是额登·嘎勒!”他一边“呜—哇,呜—哇”地叫着,一边对我诡秘地眨眨眼。

  白狐踮起一条前腿的脚尖,抬头向我们这个方向望了望,又用前爪理了理头上蓬松的长毛,然后轻盈地向我们走过来,就像名模走在T形台上一般,雍容华贵、婀娜多姿。我突然想到,她走向的竟是黑洞洞的枪口,心中不禁一哆嗦,打了一个寒战。

  较  量

  这时突然从柳丛中窜出一只狐狸,像一片金红色的云霞飘落在白狐的面前。“额登·嘎勒!”我赶快用手捂住嘴,几乎惊讶地喊出声来。没错,就是它,那强健硕大的体形,那飘逸的金红色毛发,它挡在白狐的前边,似乎在对她诉说着什么。白狐停住脚步,一步三回头地向柳丛不情愿地走去。

  苏斯琴“呜—哇,呜—哇”的叫声突然变了,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活像一只临死的兔子最后的哀鸣。白狐竖起耳朵,回头望了一会儿,绕过额登·嘎勒又向我们跑来,额登·嘎勒快速跳到白狐的前面,忽左忽右,用身体推挤着她。

  苏斯琴用右手摘下头上的双耳黑山羊皮帽,向天上高高扔起,然后接住,再扔起,再接住, 黑羊皮帽的两只护耳上下摆动着,就像一只老鹰在上下翻飞。苏斯琴同时仍然用左手捂着嘴“呜—哇,呜—哇”不间断地叫着,但是叫声变得凄厉、急促,就像垂死的兔子又遭到老鹰的啄食。

  白狐终于难以抗拒如此诱惑,一次次绕过额登·嘎勒的阻拦,固执地向我们跑来,一百米……九十米……两只狐狸已进入小口径步枪的射程之内,苏斯琴把帽子戴在头上,右手迅速握住步枪,手指向后慢慢扣动着扳机,额登·嘎勒猛地撞了白狐一下,然后向远处跑去。苏斯琴的手指松开了扳机,我知道他的目标并不是白狐。

  白狐并没有跟额登·嘎勒逃走,反而因前方没有了阻碍,快步向我们跑来。我想:白狐是绝无生路了。这时突然看到额登·嘎勒竟然又从远方像箭一样地飞跑回来,拦在白狐前面,跳来跳去,大尾巴左右乱甩。

  苏斯琴长出了一口气,他用力地上下晃动着脑袋,让两片帽耳上下忽扇着,就像老鹰正抓住猎物,两只翅膀在不停地搧动,左手仍捂嘴叫着,声嘶力竭的“呜—哇,呜—哇……”声音更加凄厉,并渐渐转弱。

  他右手握住枪,枪口悄悄指向额登·嘎勒。

  虽然只有不足七十米的距离,但苏斯琴的枪口跟着额登·嘎勒忽左忽右地晃动着,瞄过来瞄过去,却难以下决心开枪,因这种老式小口径步枪,每次只能打一颗子弹,一枪不中,就很可能坐失战机,加之当时子弹很缺少,九颗子弹就能换一张狐皮,苏斯琴平时没有把握时绝不开枪,而且往往是一枪中的,既不伤皮子,又省子弹。

  这时狐狸距我们仅六十多米远了,额登·嘎勒显然明知危险就在眼前,却不肯单独逃开。它急得在白狐前面左窜右跳,并用身体使劲地撞击着她,蓬松的大尾巴在她身前甩来甩去,似乎这样就能挡住飞来的子弹。白狐也好像发现了什么,警觉地站往抬头向我们望着。

  眼见难得的机会瞬间就要消逝,苏斯琴左手捂着嘴仍然“呜—哇,呜—哇……”地叫着,右手单手持枪,轻扣扳机, “啪”地一声,对着额登·嘎勒就是一枪,不想这枪竟放空了,额登·嘎勒猛然向旁边一跳,转身向远处跑去。草原空旷,小口径步枪声音又小, 白狐居然没发觉有猎人在开枪,她没跟额登·嘎勒向回跑,只是愣愣地站在那儿。

  苏斯琴左手捂嘴继续叫着,头仍然甩动着帽耳,仅用右手熟练地拉开枪栓,退出弹壳,上好一颗新的子弹。但并不向眼前的白狐开枪,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额登·嘎勒果然又返了回来,它推撞着白狐,不让她再向前走,尾巴在她前面发疯似的甩动。

  苏斯琴立刻对准额登·嘎勒又是一枪, 谁知这枪又没射中额登·嘎勒,而是打在了白狐的胯上,白狐也够傻的,竟没意识到是中了枪弹,还以为是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一下,回头用嘴啃着胯部中弹处。额登·嘎勒高高地跳起来,却没有跑开,它挺身站在白狐的身前,向我们呲着雪白的牙齿,绝望地低声咆哮着。

  香消玉殒

  苏斯琴楞了一下,顾不上再用左手捂着嘴叫,双手并用,极快地又推上一颗子弹,枪口直指额登·嘎勒,快速扣动了扳机,这枪居然还是没打中额登·嘎勒,却鬼使神差地又打中了白狐,却显然还是没射中要害。白狐这才明白是中了枪弹,身子一歪,在额登·嘎勒带领下向远处逃去。

  苏斯琴懊恼地嘟哝了一声,再退弹壳时却卡住了,他只好拔出蒙古刀向外拨弹壳,等他再推上子弹,狐狸已双双消失在柳丛中。

  你可能要说:别逗了,白狐都中了两枪,还能逃跑?孰不知小口径步枪杀伤力小,不击中头胸等要害部位,猎物仍能跑很远,这种情况在打猎时是经常遇到的。

  我只看得瞠目结舌,早已忘了开枪,再说,狐狸在我的霰弹枪射程之外,就是开枪也于事无补。

  苏斯琴和我抓回马,骑上马循着狐狸的脚印和血迹追去。翻过一道沙梁,只见白狐卧在一棵奇形怪状的老榆树下,额登·嘎勒靠在她身边,低头舔着她的伤口。看到我们,额登·嘎勒一边朝我们望着,一边极力想用头和前脚帮白狐站起来,她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就又倒在地上,直到我们骑马几乎走到它们跟前,额登·嘎勒才不紧不慢地向远处跑去,钻进一片柳丛,但还是伸出头来向这边张望着。

  我们骑马站在白狐旁边,她挣扎着要爬起来, 但只能可怜地抬了抬头,就又瘫在地上,她肚子和后胯美丽的白色长毛上可见斑斑鲜红的血迹,其状惨不忍睹。苏斯琴骑在马上垂下右手握着的枪,枪口指着她的头,扭过脸闭上眼睛,扣动了扳机,其实作为猎人,他是不必浪费这颗子弹的。

  远处的额登·嘎勒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迟迟不肯离去。苏斯琴低着头,向他轻轻挥动着没有子弹的空枪,好像在说:“走吧!走吧!”额登·嘎勒才低沉地哀鸣一声,在柳丛中消失了。

  直到我们骑马回到家,苏斯琴始终两眼呆呆地望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拴挂在他马鞍后面皮条上的白狐,香魂未散似地一摆一摆的。是因为在这次面对面的较量中,额登·嘎勒的勇气征服了他猎人的自尊? 或者是那接连三枪的失误让他大惑不解?还是因为那美丽白狐香消玉殒前的惨状牵动了他的恻隐之心?……另外,草原上白色表示着吉祥,苍狼和白鹿是绝对不能猎杀的,白狐能猎杀吗?我漫无边际地猜想着这位著名猎手的心思,不得而知。

  李山见我们打了一只狐狸回来,很是高兴,他马上开始熟练地剥皮筒,他打开那把锋利的黄羊角柄的折刀,用刀先把狐狸嘴边的皮缘切开,然后将头上的皮从头骨上完整地剝下来,从嘴处把皮板向外翻出,小心地边向外翻,边向下剝,到四肢和尾巴时,切断脚骨和尾骨,这样,狐皮全身除了枪眼,没有一处刀口,再把狐皮翻过来,毛朝外,一条漂亮的狐狸皮筒就完成了。

  苏斯琴小心地用刀把白狐的下颌及下面连着的五脏六腑割下来。我跟着他骑马返回到那条峡谷。苏斯琴把白狐的下颌和内脏埋在白狐死去的那棵榆树下面。然后,他站在树前,低下头,闭着眼,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什么。我知道:这是猎人在祈求上苍,让他猎杀的生灵早上天界、早托生转世。

  几天都没有见到额登·嘎勒的踪迹,但夜里隐约能听到狐狸的哀叫声。

  李山仔细地向我询问了猎取白狐的地点和经过。他天天带着好几个捕兽夹早出晚归,显得很忙。

  一天,苏斯琴和我出去走了不远,就见李山骑着菊花青马火急火燎地跑过来,露出一脸的疑惑,他叫我们快跟他走,说他几乎抓住了额登·嘎勒。

  狐  脚

  李山说:这几天他特意把捕兽夹下在白狐最后卧着的那棵奇形怪状的老榆树下,刚才天不亮他就去收兽夹,快走到那里时,听到钢夹的链子直响,他急忙骑马跑过去,只见一条黑影挣脱了夹子向远处跑去,他追过一道沙梁,猎物就再也找不到了,脚印也中断了,只好回来。

  我们跟他来到老榆树下,只见一个用链子拴在树上的钢夹已翻出在雪地上,李山指着钢夹上夹着的一只血肉模糊硕大的狐脚,喃喃地说:“是额登·嘎勒,我肯定是它,它……它咬……咬断了自己的脚,真的,咬断了自己的脚……”。

  他带着我们沿着雪地上的脚印和血迹追去,翻过一道沙梁,进入一片疏疏落落的榆树林,周围柳丛很少,几乎没有什么藏身之地。“咦——”李山在一棵歪脖大榆树下低头向雪地上看着,惊奇地叫着:“我肯定,脚印就是在这里没有的,怎么又有了?”我们看到一行狐狸脚印从树下向远处的沙梁伸去。

  苏斯琴一面仔细地观察着,一面自言自语地说:“没错,脚印都是三只脚的……它到底能躲在哪儿呢……”最后他指着大榆树说:“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我们抬头一看,只见歪脖树一人多高的地方,树上的雪被压成一个窝,隐隐约约还能见到血迹。“狐狸还能上树?”李山惊奇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虽然额登·嘎勒因心乱神迷丢了一只脚,但我敢肯定:当时,它正紧贴着李山的头顶在笑呢!我们跟着脚印翻过沙梁,脚印进入一片茂密的柳树丛,就再也找不到了。

  转眼间,到了猎狼季节,再没人见过额登·嘎勒。李山把那只断狐脚收起来,说是要风干后留作纪念。

  一天,我见李山鬼鬼祟祟地正在崩克(一种用柳条编的小房子)后面鼓捣什么,说实在的,我挺讨厌这家伙,但又不得不佩服他那些五花八门的打猎方法,当然其中不少都是歪门邪道。我走过去,看到他面前摆着不少瓶瓶罐罐,上面写着“氯酸钾”、“硫化锑”、“雄黄”等等,旁边还摆着一颗生锈的小炮弹头。

  “你干什么呢?”我站在他背后问道。他被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我,说:“哎呀我的妈呀,原来是你,你看,我正在做炸狼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我问他小炮弹头是哪儿来的,他说是无意中捡到的,并说如果把弹头雷管中的雷汞放一点在炸狼弹里就特别灵,还说他在家的时候是用硝酸和水银制造雷汞。他举起一支小铜管让我看,说这就是弹头里的雷管,是从小炮弹头中拆下来的,也真有他的,那么锈蚀的弹头,他楞是能把雷管弄下来。

  我对炸狼弹没什么兴趣,离开他刚回到蒙古包就听到“轰”的一声炸响,出去一看,只见李山的左手已被雷管炸得血肉模糊,还好,雷管中的炸药可能是年久变质了,否则他的命就没了。

  我赶紧在他左上臂处扎上止血带,用盐水冲洗干净伤手,可能有几个指头是难以保留了。我帮他包扎好伤手,让他快去盟医院,他挣扎着上了马。

  我问他,那些捕兽夹怎么办?他低下头,长长地“哎——”了一声,说不要了。他用右手从怀里掏出那只用白布包着的狐脚,让我帮他埋到白狐死去的那棵榆树下面,并表情严肃地发誓说,从此以后,子孙万代永不猎狐。

  重  逢

  漫长的严冬过去了,成群的大雁、野鸭和天鹅飞来了,天气一天天热起来。

  一天,我骑着五花马来到沙窝子旁的一个大水泡子边上,这里名叫“夏勒葫芦斯”,意为“黄芦苇”,是一大片沼泽地,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芦苇和密密的莆草。水中草上大大小小的鸟巢星罗棋布,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小不一、各种颜色、带有斑点的鸟蛋。中间有一个小湖泊,数百只水禽和两只雪白的天鹅在湖中悠闲地游着。

  这天真可谓是风和日丽:春风吹在脸上,清爽爽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在一大片长满嫩草的平地上把五花马绊好,马儿贪婪地在草地上啃着。然后,我把双筒枪斜挎在右肩上,小心地踏着沼泽上一个个又湿又滑的草头墩子向沼泽深处走去。这些草头墩子就像是在水中竖立的一根根长长的柱子,如果一脚踏空,就会掉进墩子间没顶的水里,甚至会陷入无底的淤泥中,后果不堪设想。

  我在湖边找到一小块平地,只见成群成群的鲫鱼在水边的芦苇和蒲草根处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发出“哔哩啪啦”的声音。我把枪放到地上,拔出蒙古刀齐根削下一根长长的干芦苇,去净苇叶,掏出一根拴好鱼钩和铅坠的渔线系在苇尖上,再削下一段约二十厘米长的干芦苇,把一头削尖,插在套在渔线上的小段气门芯中,当作渔漂,再在钩上挂了一小块羊肉,甩进湖边莆草旁的水里。

  在草原钓鱼,最好的鱼饵是蚂蚱,但春天蚂蚱较少,所以用羊肉代替。过了约十分钟,当作鱼漂的芦苇慢慢地颤抖着被顶了上来,然后平躺在水面上。我手腕轻轻一抖,胳膊向上一抬,芦苇杆立刻弯成了一张大弓,手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这儿的鲫鱼很大,我不敢直接把鱼从空中挑起,只是慢慢把杆向一侧放倒,将鱼从水中轻轻拖上岸边。

  这是一条重约一斤的大鲫鱼,身上的鳞是银白色的,在岸边的草地上不停地跳动着。我按住鱼,摘下鱼钩,用刀把鱼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把小块的鱼肉挂在鱼钩上,再甩进水里。这儿的鲫鱼不知为什么喜欢吃鱼肉,鱼肉是仅次于蚂蚱的好鱼饵。

  这次,钩刚一落下水,苇漂就被直接拉入水下,不见了。我一抬杆,又拖上一条大鲫鱼,我把鱼扔到旁边一个孤立的小水坑里。我不住地挂饵、甩杆、抬杆、摘鱼,忙得不亦乐乎。不到一个小时,小水坑里的鱼就满了,不住地乱跳着。

  我用几根结实的、长长的芨芨草茎把一条条鱼穿起来:从鱼嘴穿进,从鱼鳃穿出,再把草杆的两头结扎在一起,一共穿了四串,足有十多斤。我把穿好的鱼放在浅水坑里,这样,鱼就不会死。我可以在返回时再带走。

  我沿着湖边慢慢走着,准备再打几只野鸭带回去。前面是一条茂密芦苇掩盖着的小道,我把撅开枪把、子弹已上膛的双筒猎枪挎在右肘弯上,用左手拨开面前密密交叉着的芦苇,突然发现眼前的小路上卧着一只硕大的狐狸,全身的毛金黄金黄的,肩脊上的毛火红火红的,身上灰色的绒毛已一块块脱出,斑斑块块地挂在长长的毛上,乍一看就像长了一身癞疮。

  “额登·嘎勒!”我不禁脱口喊道。它并没有起身逃跑,只是抬起头,和我对视着,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在说:“老朋友,久违了。”

  我下意识地右臂向上一抖,合上撅开的枪把,右拇指顺势推开枪的保险,食指自然地扣住扳机,把枪口对着近在咫尺的狐狸,再下面顺理成章的程序是:击发右枪管的子弹——如不中(不可能!)——右手食指后移到第二个扳机——举枪瞄准——击发左枪管中的子弹,但我却是把枪慢慢地放下又机械地举起,机械地举起又慢慢地放下,三番五次,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狐狸慢慢站起来,最后充满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回身蹒跚地向前走去,我发现他的左前腿确实是瘸的,我呆呆地站着,目送他消失在芦苇深处……

  如今,牧区的草场已分给了各家各户,用铁丝网圈成一块一块的,从此黄羊彻底绝迹。听说因铁丝网限制了猎狗的行动,加之目前狐狸又被列为受保护动物,已不准猎杀,在其它野生动物纷纷趋向灭绝的今天,牧区的狐狸反而渐渐多了起来。其实狐狸从来不曾危害过牧人和牲畜,又吃兔子和老鼠等毁坏草场的有害动物,是益兽,本应该是我们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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